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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貴適意(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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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貴適意(二更合一)

兩旁的侍臣左右不前,不知如何是好,蕭競權使了個眼色,讓李素上前,去了蕭琪身上象征太子之位的蟒袍和玉冠。

李素也是蕭競權身邊的老人,到底看著蕭琪長大成人,知道他有畏寒的病根在身上,本想留下他身上內襯的棉袍,卻被蕭競權制止,下令將蕭琪身上的衣物脫個幹凈

“朕還不曾叫你過來,如今你自己倒也是來了。”

蕭競權冷聲說道,那碗已經放涼的參湯被他打出,瓷碗砸在他的胸口彈開,湯汁潑在蕭琪身上。

天寒地凍的時節裏,蕭琪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寢衣,不停打著冷顫。

他低聲囁嚅道: “父皇,兒臣聽說了玉芳苑中的事,李公公要抓兒臣的人,兒臣怎能不過來兒臣沒有想要毒殺九弟,兒臣聽說了這件事,只是擔心會有人在父皇耳邊吹風……”

堂內的蕭琳還忙著陪伴照顧蕭瑜,他身邊的侍臣聽聞此言,輕嘆一口氣。

蕭競權眼中浮著殺意,勃然的怒氣幾乎要把正下著的密雪逼停: “如此一來,你是在說朕會偏信謬言,委屈你冤枉你,是嗎”

“你口口聲聲說有人在朕的耳邊吹風,你是指誰,是你的二哥嗎!”想起方才蕭琳為太子求情,被自己罰跪在廊前,蕭競權的聲音不免添上一分厲色和失望。

他叫來了冬兒,讓她和玉芳苑中其餘看守之人一並指認出方才送參湯喝小菜前來的人。

“陛下,臣真的不知此事,臣就只是長樂公公的一個小侍罷了,請陛下明鑒,臣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奉長樂公公之命來為玉芳苑送一些小菜和參湯……”

跪在一邊的長樂身下的棉袍已然被雪水浸染,暗暗瞥了一眼蕭琳,正打算將所有的責難擔下,冬兒卻跪在蕭競權面前,怯著聲音直言指責。

“陛下,若奴婢有罪,奴婢願憑陛下處置,可是奴婢還是要說……”

“起來說話,你不必跪著。”

“就是先前就是太子殿下和五殿下經常帶著這位長樂公公到玉芳苑欺辱九皇子殿下,長樂公公還曾出手掌摑殿下,不顧殿下重傷未愈,把殿下丟到地上去!”

蕭競權讓冬兒起來,告訴她不必再跪,隨後讓人帶長樂到一邊審問。

跪在雪中的蕭琪愈發像一個單薄的紙人,仿佛隨時都能叫朔風打透了一般,他盯著蕭競權的鞋面,目光一如他平日裏面對自己父皇時萎縮探試的眼神。

淒艷的梅叢之中慘叫連連,才不到半炷香的時間,長樂便什麽都交代了清楚。

“陛下,東宮侍臣吳長樂已經認罪,他由太子殿下授意,曾經在多次前往宜蘭園羞辱九殿下,在宜蘭園的用水和飯菜中下毒,昨夜縱火火燒宜蘭園之人也是由太子殿下主使,只是……”

“只是他不肯認今日在送往玉芳苑的飯菜中下斷心丹,是嗎”蕭競權冷笑道。

蕭琪心中頓時悚然。

他明明只是在蕭瑜的飯菜中下一些足以拖垮他身體的藥物,讓他永無翻身之地而已,卻不曾想慎恤丹會當下危及蕭瑜的性命。

“吳長樂稱只是奉命太子殿下,在送來的參湯喝小菜之中下了一些慎恤丹,並不會危及性命。”

蕭競權揚起下巴,冷默的視線輕蔑地掃過蕭琪的身體。

“朕讓宸妃撫養你教導你,卻不想讓你二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你以為自己僅僅放了一些慎恤丹,朕就不會重罰你朕難道不知道你做了許多事與宸妃脫不了幹系”

話音未落,另有幾個禦衛拖著病體未愈的宸妃到了蕭琪身邊。

蕭競權大手一揮,指向神色木然的宸妃。

“孟小冬,你來說說,宸妃當初讓你去照料瑜兒的時候是如何祝福你的。”

為了蕭瑜,冬兒自然是什麽都不怕的,她將當日宸妃對她說的話原原本本覆述了一遍,還說出了宸妃賜給她的簪子中藏有毒藥一事。

更何況,冬兒的確沒有說過一句謊話,宸妃自是啞言。

“臣妾知道陛下已經知道許多事,如今瑰兒亡故,臣妾什麽都認,可是臣妾真的沒有想要毒殺蕭瑜啊!他已經是個廢人了,臣妾為何要這樣做呢”

宸妃幽幽反駁道,紅顏未老恩先斷,蕭競權對她的薄情,早就讓她無力說出更強烈的言語了。

蕭競權冷笑: “是啊,面對一個廢人尚且是這樣用心歹毒,若是旁人呢有關梅妃之事,你有幾件辯駁地清楚呢”

先前一直在堂內的蕭琳終於出來了,蕭瑜命大,撿回了半條命來,蕭競權當即下令將其送出宮外安養。

“父皇,太子殿下固然是做了錯事,可是兒臣以為,宸妃娘娘更應當罰,兒臣先退下準備九弟離宮之事了。”

蕭琳難掩面上的頹唐之色,目光尖銳而又躊躇地掃過蕭琪,還有那件被扔到雪地中的四爪蟒袍。

“傳朕的旨意,宸妃蘇氏戕害皇宮,即日起幽禁宮中,以末流才女之俸供給,原侍臣婢女一律杖斃,待五皇子蕭瑰喪期過後另行發落。”

這樣的旨意,自打宸妃得知梅妃被蕭景權藏囚紫宸殿西花廳時便已經有了料想,只是不想如今來的這樣快。

宸妃笑聲淒厲,竟然也不顧誅滅九族之罪站起身來叱責蕭景權,又被一旁的禦衛踢倒在雪地之中。

“讓她起來說話!”

蕭景權眼中唯餘濃濃的憎惡之色。

“陛下今日終於得意了!臣妾恭賀陛下!陛下的兒子哪一個不是被陛下逼死的,頭一個是蕭瑜,隨後是瑰兒,現如今終於輪到太子了!”

她一把推開一旁驚惶的蕭琪,指著地上那件象征太子之位的四爪蟒袍,聲音嘶啞幹枯,言語之間,盡是對蕭競權的嘲諷。

“陛下是真的愛梅妃那個女人嗎陛下最愛的不就是手中的權力嗎陛下毀了這麽多個兒子,不就是擔心有朝一日他們長大了羽翼漸豐,翻過來奪了陛下最愛的權力”

“若是陛下真的有心讓蕭琪當太子,便不會整日對他斥責辱罵,讓瑰兒他們生出奪位的心思!陛下看著幾位皇子兩相傾軋,口口聲聲說著逆子不敬,卻滿心歡喜著讓自己的兒子蠶食消弭,好坐穩陛下自己的皇位吧”

她轉過身嘲諷蕭琪: “你真的以為是自己無能做好太子才日日被彈劾斥責我告訴你!你的父皇,如今的天子在當年的皇子中籍籍無名,他坐上皇位也不過是靠算計和背叛罷了!”

“天家哪裏有什麽父子天家只有君臣罷了!你是太子,你活著便是插在你父皇心頭的刺!”

言畢,宸妃掙脫一旁的侍臣,直撞向身後禦衛拔出的白刃,三尺紅血,直沖白雪之中。

蕭競權看著宸妃血泊之中的屍體,一言不發,起身擺駕紫宸殿。

*

宸妃之死,意外保住了蕭琪的太子之位,原本在宮外聽得蕭琪被蕭競權扒下一身蟒袍的朝臣總算是懸心落地,進奏宮中的折子也對此閉口不提。

只是明眼人也都能明白,如今蕭琪的太子之位,已經形同虛設了。

蕭琪回到東宮一病不起與蕭琳遷居宮外的消息幾乎是同一時間放出的,朝中官員都猜測,或許二皇子蕭琳蟄伏多年,最終還是要與四皇子蕭珍爭奪一番了。

只是這些紛紛擾擾,猜忌不斷的事,都與一個人無關了。

玉芳苑外的人都走了,或許只有這個時候才能靜靜感受到這新修的梅塢幾分幽靜之情。

靜香小雪,塵埃落定。

蕭瑜靜靜躺在小榻上,依靠在冬兒的懷中,神色尚有幾分虛勞。

“是你受過了苦才變成如今這樣的心計,還是從前你就是這般心計,是我不察覺罷了。”

蕭琳的聲音中連嘆息都沒有了,甚至沒有責問的情緒。

梅音和冬兒面面相覷,也都只好選擇了默不作聲。

蕭瑜的聲音隱著歉疚: “或許是二者皆有吧,二哥——”

“不要這樣叫我。”

蕭琳的言語不重,卻壓得蕭瑜喉間一緊,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並非是不知道蕭琳對蕭琪的手足之情,做出這一步,蕭瑜是已經做好了被蕭琳怨恨的打算的。

只是不想這個時刻來臨時,會是這樣的痛苦。

上一世蕭瑰沒有死,蕭琪也是平穩地坐著太子之位,向來不願參與朝中爭鬥的蕭琳未到而立之年便薨逝京城,多年之後蕭瑜稱帝,開棺驗屍,見到蕭琳青黑的屍骨才知道他是被奸人毒殺。

罪魁禍首,當時的蕭瑜已經難以查清了,只知道蕭琪和薛家人身上背著最重的血債。

蕭瑜知道那麽多,可是卻什麽都不能說出口。

對冬兒是如此,對旁人亦然。

“殺蕭瑰用了那樣毒的手段,我也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你不惜性命自己服用毒藥,也要讓三弟丟了太子之位,你的心何時變得這樣狠毒了”

這句話縈繞在蕭瑜的耳畔,一直到他被擡上前往前朝廢後最後的居所的馬車,他身邊只有冬兒的時候。

人的情緒總是能相互感染的,冬兒也十分少話,默默牽著蕭瑜的手。

“冬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不擇手段呢二哥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吧”

“不會的,殿下不要傷心,二殿下不會真的對殿下生氣的……其實殿下想做什麽去做就是了,我們這些旁人會擔心的,也不過是殿下你而已……”

她用手帕沾著熱巾子,為蕭瑜擦拭身上偽造火燒傷口留下的痕跡。

“冬兒其實也不知道殿下做一些事是為了什麽,若說是不難過是假的,冬兒看到殿下自己去服毒,只會覺得很傷心。”

她心中越想越氣,用濕巾子在蕭瑜臉上抹了一把,掙脫了蕭瑜的手,反倒讓蕭瑜有些詫異。

“殿下自己不愛惜身體,就應該讓二殿下好好打手板子才是!”冬兒嗔怒道。

蕭瑜擦過嘴角的水漬,輕笑著說道: “娘子教訓的是。”

他伸出手到冬兒身前: “若是做錯了事,自然是要罰的,如今二哥惱了我,便求你代為罰過。”

這的一雙手很是好看,多一分則略顯豐腴,少一分便有些病態。

“殿下胡說什麽呀……”

冬兒只記得那“娘子”二字,握住他有些發冷的手指,讓蕭瑜不要胡鬧。

可是想想蕭瑜方才中毒的樣子,看著這一雙掌心略微泛著粉紅的手,冬兒還是覺得又氣又舍不得。

啪——

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冬兒用手打在蕭瑜的掌心,學著那種管教人的語氣,問蕭瑜以後還要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扮苦肉計了。

“都是我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就請冬兒饒了我吧。”

蕭瑜一雙鳳眼柔依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此刻微垂著眼瞼,時不時用餘光偷看冬兒一眼,一副乖順地認錯模樣。

“……好,那就饒過殿下了,若是以後再犯,還是會罰得更狠的。”

冬兒柔柔說道,強裝出幾分“狠辣”。

由於蕭瑜身上還有傷,馬車約行了半個時辰到了前朝廢後禁苑,由於蕭競權已經派人前來簡單修繕過,因此整座宅院看起來還不算太過破敗。

也不知道梅音如何一番勸慰,蕭琳最終還是來探望蕭瑜,為他安排布置,只是還是陰沈著面容,只和冬兒講話。

在梅音的幫助下,冬兒鼓起勇氣,告訴蕭琳自己已經懲罰過了蕭瑜,讓蕭琳不必再生氣了。

“哦孟姑娘是如何罰他的,說來讓我聽一聽”

冬兒軟軟說道: “是……是打手心,我打了殿下的手心,他說了自己不會再做錯事了,二殿下就不要生他的氣了。”

梅音也在一旁勸解,總算讓蕭琳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他告訴冬兒,用自己的手打人會疼,下次打蕭瑜要用那帶刺的荊條子或者是燒紅的火棍,還需一下下都打在身上才行。

隨後,冬兒便十分開心地帶著梅音去院中到處閑逛了,留蕭琳和蕭瑜兩人在收拾好的小堂中。

蕭琳拿出了一封梅妃的書信交給蕭瑜,隨後就要離開。

“二哥,可是那參湯中到底還是下了慎恤丹和瀉藥的,對不對”蕭瑜並不挽留,只是用一種從未用過的嚴厲的口吻對蕭琳說道。

蕭琳直言自己已經不生氣了,讓蕭瑜不必多說。

“我只是想告訴二哥,講求仁慈和道義固然是好的,可是總該用對了地方,面對豺狼虎豹,總不能用仁慈來為自己設防,二哥即將回到王府直面那薛妙真,愚弟言盡於此。”

“等事態平息了些,你想離開京城,我便找人來頂替你,其餘的,放心做你的事就好,薛妙真和薛家我還是對付得的。”

蕭琳淡淡說道,一提衣袍出了堂門。

蕭瑜聽著冬兒和梅音奔走嬉鬧的歡笑聲,闔目休養,幾番謀劃,他總算是迎來了一場難得的安眠。

午後睡起覺來,蕭瑜不見冬兒陪在他身邊,便梳好了頭發,換一身蕭琳送的藕荷色棉袍,系了腰封,又套一件月白色的外袍,靜靜坐在屋內等著冬兒。

雖然中的斷心丹毒已經解了,可是蕭瑜的身體畢竟還是有些孱弱,面色不免蒼白,卻難掩容顏俊逸,纖塵不染。

冬兒才提著茶壺來見他,便被這“煥然一新”的蕭瑜驚艷在原地。

他靜靜問道: “冬兒為何沒有陪我睡,今日中午偷偷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事”

冬兒如實回答是自己不困,想要把廚房裏再收拾幹凈一些。

蕭瑜穿得這樣好看,就像是從前的流浪貓成了家養的一樣,冬兒自己反倒有些不敢上前了。

“可是我覺得這理由不好,不能我睡著了,冬兒便偷偷去了別處,方才我真是好一陣傷心呢。”

蕭瑜委屈地說道,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冬兒頓在原地。

“不是的,只是冬兒不想吵到殿下,晚上的時候,還是要陪著殿下的。”

蕭瑜輕笑道: “好,冬兒這樣許諾,我也就不傷心了。”

他輕輕掬攬起冬兒的腰,冬兒只猶豫了一瞬,便被蕭瑜抱在了懷裏。

“這麽久了,總算是能毫無顧忌地抱上你一回,看起來這幾日冬兒並沒有吃胖些,還是這樣瘦瘦小小,讓我心疼呢。”

“吃那麽胖做什麽,胖了便不好看了……”

冬兒小聲嘀咕著,手中卻不自覺抱緊蕭瑜的臂膀。

蕭瑜不答,只是抱著冬兒徑直出了院子,庭中景色自然不能與玉芳苑或是宜蘭園相比,可是蕭瑜很喜歡這樣空空蕩蕩的模樣。

“這座園子是我二人第一處居所,冬兒就給它起個名字吧,不然一直禁苑禁苑叫著,也不好聽。”

冬兒哪裏會起名字這樣要幾分文墨的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無非是被蕭瑜抱在懷中又好一段時間,面色愈發羞紅罷了。

“我們起名不圖什麽引經據典,只要個好寓意就對,依我看,我二人的住處的這間屋子便叫朝暮堂吧。”

冬兒念道: “是朝朝暮暮的意思”

“嗯,雖然不是什麽雅明,可是我只希望與冬兒有朝朝暮暮,朝朝暮暮之間,總能看到你。”

蕭瑜又將懷中的人抱緊了幾分,冬兒問道: “殿下什麽時候能放冬兒下來啊……冬兒的衣服還很臟,會把殿下的新衣服弄臟弄皺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蕭瑜,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宮,他總要好好為自己的小娘子打扮一番才是。

他帶冬兒回了屋中,讓冬兒坐在自己腿上,借著窗邊映照的暖光,為冬兒簡單地重新梳過發髻。

蕭瑜捏著她的下頜,讓冬兒轉過小臉來看這自己,用她那盒從未用過的胭脂在冬兒唇上染上一點點含羞待放的嫣紅。

四目相對,蕭瑜身上溫熱的蘭息一寸一寸度到冬兒的身上,迷惘之間,蕭瑜搖搖頭,俯身吃掉了冬兒嘴上的胭脂。

“冬兒還是不施粉黛更得我心。”

蕭瑜重新抱起她,躲了正門看守的衛兵,從院墻側翻了出去。

街上的人只看得街角出來了一位容貌清俊,面色微冷的少年郎憐愛地抱著一位嬌憨的小娘子走在街上,縱然是時下風尚不刻意講求禮節,也紛紛讓人側目。

果然是年少相知相愛,最為讓人心動讚嘆。

“冬兒說得對,只是這衣服臟了舊了不能怪你,我帶冬兒去做幾件好看的新衣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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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假結束!要補上這幾日低迷的更新!下午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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